第100章

  这个故事离奇而荒诞,却又莫名透着几丝奇异的合理之处。夜空中似乎浮现出那些九重天仙人们飘渺的背影,郁白沉默良久:“这就是您带我来此的原因?”
  容寸心笑笑:“忧愁多源于世间万象,自由则生于心意通达。我当年止步于飞升,说不遗憾是假,至今也想窥得九天景色,瞧见你,便觉得你像当初的我。小白,白玉京有你要的自由。”
  常人不能忍受之痛苦,不能拥有之坚韧,以及不能体会之孤独。修无情道最为成功者,不是天生无情之人,而是砍除已经萌芽之情思,重归无情烟波之人——郁白脑中浮现出两年间容寸心在他耳边碎碎念的语句。
  他道:“不。”
  容寸心意外地瞥了眼郁白。
  这个故事在他面前迅速具象,人影错乱、光影交叠,化为闪光的箭簇射中了过往二十三年的岁月,顷刻间整片心海豁然开朗。
  “这个故事我没有听明白,但我也想明白了一件事。”郁白深吸一口气,“我的自由只有我能给。依靠你、依靠修仙问道甚至依靠白玉京才能获得的自由,同我被困深宫又有什么两样?”
  自古以来,世人求解脱,求自由。有人修道,有人寻仙,更有入白玉京者求自由者。
  但自由在何处,无人得知。他们所做的,无非是循着流传下来的惯例,循规蹈矩、按部就班。是以修道没有给他们自由,隔绝没有给他们自由,入白玉京者无法放弃自己深入骨髓的习惯,从被压迫者变为压迫者,更无自由可言。
  不自由是因为有枷锁,这枷锁多种多样,有身体上的,也有精神上的。比如被囚禁的身体,不得满足的欲望,与生俱来的执念,深入骨髓的习惯。
  郁白心中隐约抓住一句话——或许真正的自由,是既有打破枷锁的能力,更有选择枷锁的权利。
  。
  一念既定,他声音轻快起来:“我要走了。”
  避世两年,已经足够。那个叫赵钧的人于他,是枷锁,或许也是自由。
  容寸心似乎并不意外,闻言只笑骂道:“小没良心的,白教你了。”
  郁白躬身一揖:“师父,我走了。”
  这是他第一次称容寸心为师父。
  他用了两年时间,在这荒芜而兴盛的白玉京,终于隐隐约约窥到了自己的心意。
  容寸心……如果不是他,自己或许还在江南烟雨中颓靡度日。这一声师父,他早该拜上……
  “别叫我师父,我没你这个徒弟。”
  郁白:“???”
  容寸心尴尬地摸摸鼻子,试图补救自己那少得可怜的师徒情:“咳,这个,这个嘛,主要是我答应过一个人,这辈子只收他一个徒弟,那家伙贼小心眼……不过小白你放心,在我心里你是我永远的徒弟……”
  郁白:“……”好,领会了。
  他深吸一口气,朝容寸心的背影扬声:“最后一个问题。”
  “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容寸心背对着他摆摆手,初升的朝阳中,只留给他一个渐渐远去的潇洒背影,将一句“你放心去,有我在”留在喉中。
  作者有话说:
  白玉京是个奇怪的故事。私心掺了一点不像样子的共产主义(?),问道飞升的修仙元素,以及乱七八糟毫无道理的思考,最后成了现在这样不伦不类的故事。大家轻喷(???w???)
  最后是想说,或许真正的自由,是既有打破枷锁的能力,更有选择枷锁的权利。赵钧于阿白,是枷锁,或许也是自由。
  悄咪咪感叹一句,这周一万五是真的要命,好在终于结束了(狗头)~
  第74章 重逢序曲
  白玉京山峦连绵,山外湖泽茫茫,以湖泽为依托设下障眼法,是故百年来非有灵通者不得踏足。一叶扁舟轻帆卷,郁白站在舟上,最初时回首仍能望见白玉京高耸入云的峰顶,渐渐的连那隐约的轮廓也看不见了。
  小舟晃晃悠悠地浮到岸边时,恰有一只白鹭立于泥沼上梳理羽毛,昂着修长的脖颈,一派矜贵模样。直到郁白经过它身边,也没有给不速之客一个眼神。
  岸上青翠桃林掩映,自林中穿行而过,映入眼帘的便是熙攘红尘。
  来的时候容寸心曾叹,一林之隔,便是两个天地。一处是浊世仙境,一处是烟火人间。郁白心有所感地回头,正见那只白鹭振翅飞去,一片羽毛轻飘飘落到缤纷落英中。
  天地豁然开朗。
  “瞧一瞧看一看,自家种的莲子喽——”
  “南来的北往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长安城时下最流行的玩意儿喽——”
  “菱角要不要嘞——新摘的红菱角,小哥吃不吃菱角?”
  分明离开了两年,郁白走在熙攘街头,却恍然觉得自己从未离开过。他记得此地名桃叶郡,满打满算离若水城只有半日车程,打定主意明日便回若水城看看。
  ——自己当年算得上是不告而别,姐姐这两年大概已经把自己骂了两百遍有余吧,还是先好好琢磨一下见面该说点什么缓和气氛。郁白随意挑了家茶铺坐下,招呼道:“老板娘,一碗凉茶,一叠梅子。”
  老板娘清清亮亮地应了一嗓子:“好嘞!小哥打哪儿来啊?”
  “柳城。”
  “哟,那里可远呢。”老板娘上下打量郁白片刻,笑道,“不过看小哥这模样,倒不像是西北糙汉子,跟咱南边儿的玉面小郎君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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