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摆放在一个精致的极富哥特式风格的小桌上的一座产自法国的发条钟,在夜深人静之时将它仅有的一根指针悄然指向了九点钟方向即罗马数字Ⅸ(9)。虽然在13世纪末,英格兰王国内已出现了机械钟,但上流社会的贵族们及王室成员还是喜欢以繁复精美的工艺著称的,用以代表贵族身份的法国钟表。

    以奥古斯丁的爵位、地位及财富来说,他还不具备可以得到稀有的法国钟表的资格。所以,这座昂贵的、用以代表身份的法国钟表能够出现在他的哥特式家具上的唯一可能性,就是来自于他的领主里士满公爵的赏赐。

    里士满公爵亨利·菲茨罗伊当然又是从他的那位高高在上的父亲那里得到的。至于亨利八世是从哪儿得到的,应该归功于他对英格兰王国领地内教会势力的大肆洗劫与掠夺。

    因打击教会势力而进行的宗教改革的延伸性,即针对教会土地、财产的没收一直发展到了挖掘和抢劫坟墓的疯狂地步,亨利八世带领英军甚至在约克郡挖掘出了罗马皇帝康斯坦丁的父亲的坟墓,抢劫了大量的、稀有的罗马帝国的珍宝。

    身处于王国遥远的东北部的里士满公爵与他的侍卫队长,几乎不太可能知道这些事。公爵唯一所知道的事,就是亨利八世将大量的修道院土地及一些财产赏赐给了他。公爵出于一时的高兴,又随手将这座法国钟表赏赐给了他的忠心耽耽的侍卫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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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爵士夫人本来打算在伊莎贝尔·沃尔顿晚餐之后让她来见自己的。因为她很想知道伊莎贝尔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子,竟然可以在与女儿尤菲米娅初次见面后就能让女儿差点放弃一顿丰盛的晚餐。

    之前在管家哈德先生正在检查新任女骑士侍从在马厩工作的成效时,爵士对仍然待在客厅里的妻子说:“夫人,我很奇怪今天晚上你为什么不按时去休息?”

    安东尼娅勉强睁着早已疲倦的双眼,瞅了一眼那座精美的法国座钟后慢慢说:“噢,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奥斯丁,那个女孩子还没有完成工作吗?”

    奥古斯丁将那本《名人列传》放在座椅旁的小桌上,拿起一杯葡萄酒喝上一口说:“本来她可以早点完成自己的工作的,但现在她还得替我的马夫完成其他的工作,所以她现在应该还待在马厩内。”

    “奥斯丁,为什么她会去帮助马夫的儿子?”

    “同情,也许还有怜悯。毕竟她不是一个出身于贵族家庭的女孩子,大概更可以理解到农民的那种悲切的呻吟感。”

    “噢,那她是天主教徒吗?”

    “是的,夫人。她还说,她曾在西班牙的某座修道院里生活了十年。”

    “好吧。既然她还有工作要做,那么让她明天来见我。”

    爵士夫人在离开客厅时,又对爵士说:“奥斯丁,你安排她的晚餐了吗?可怜的孩子,我想她肯定没有吃晚餐吧?”

    奥古斯丁点点头说:“我已经安排好了,夫人。她作为我的骑士侍从,吃些苦也是正常的。”

    在安东尼娅离开不久,管家布鲁斯领着伊莎贝尔来到客厅内。在向爵士行骑士礼后,伊莎贝尔习惯的将双手放在后腰,左手握住右手腕并跨立在爵士的面前。就像她对尤菲米娅所说的那样,眼前的奥古斯丁爵士俨然已成为了她的“老板”即指挥官。

    奥斯丁很满意她的表现,把书放在双腿上轻声说:“伊莎贝尔,虽然现在你已是我的骑士侍从了,但现在是休息时间。你可以坐下来,放松一些。”

    “是的,爵士。”伊莎贝尔这才放松着身体,走到距离爵士近一些地方,坐在一张有着精巧细致的三叶型雕刻装饰的哥特式靠背椅上。

    “伊莎贝尔,你本来可以早一点吃晚餐的,你知道吗?”奥古斯丁又往酒杯内倒上一点葡萄酒后说。

    “我知道。如果仅仅是照顾爵士的两匹马的话,我相信我可以很快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很好。那么,现在你能和我谈谈卡特的儿子吗?”

    “谁?”

    “就是那个你曾帮助过的男孩子,尤尔。”

    伊莎贝尔轻轻一笑:“我想这没什么。尤尔还是一个孩子,他的父亲正在生病,所以他没有理由不去看望自己的父亲。”

    奥古斯丁沉默地注视着她,慢条斯理地又说:“伊莎贝尔,你怎样看待已得到国王陛下及宫廷支持的人文主义?”

    爵士所说的人文主义是一个有着不同概念的哲学理论体系。伊莎贝尔不知道爵士到底想表达出什么意思,所以只是谨慎地回答说:“爵士,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其实,我是根据这本由诗人彼特拉克所写的书的内容想到了意大利人的民族自豪感和自信心。诗人的意思是说,我们应该摈弃基督教所宣扬的“世界国家”的空想,建立一个民族独立统一的意大利。”

    “噢,那么你是想说,彼特拉克先生是一个人文主义者?”

    “也许是吧。”

    伊莎贝尔此时明白了爵士的想法,镇静地说:“爵士,你是否想说我对于小尤尔的帮助或是同情,来源于人文主义中的对人的个性的关怀,维护人性的尊严?”

    奥古斯丁不置可否,又说:“其实,我更加认为你是出于天主教的教义来帮助他。”

    “谢谢你,爵士。我希望没有给你带来任何麻烦。”

    “麻烦?嗯,一个微妙的极好的措词。”

    “爵士,实际上,我的所做所为也许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复杂。”

    “噢,说说看你的想法。”

    伊莎贝尔联想到自己在后世所处的学习、生活环境及社交方面的关系,便说:“事实上,我觉得带病工作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假如你不同意你的马夫在家休息的话。”

    其实,她很想说应该尊重别人的个人自由,尊重别人的人格,尊重别人的劳动,尊重别人的利益,尊重别人的时间这一她与身边的亲人、同学或朋友早已深深烙印在骨子里的受政府保护的个人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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