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节

  “你婆子也走了。”
  老丁深叹口气,把豆嫂的事,原原本本跟老茅交代了一遍。
  得知豆嫂去世,还为了找他煞费苦心,老茅的面色顿时愁云惨淡,他再度幽幽地蜷缩至地,发出一阵阵怪异,痛苦的哀嚎,像是活人呕吐的声音。
  “你带她去了阴关?”半晌,老茅问老丁。
  谁知老丁摇摇头,神色黯然地说:“没有。本来是带她进关的,结果她求我,说要再等等你,不想一个人走。”
  沈军一惊,急问:“那天晚上你没带她走啊?那她人呢?”
  “前几天她一直等在那座石桥上面,就坐着等,白天去桥底下躲一躲。不过我算了算,她的阴寿到今天也差不多了。”
  老茅立刻站起身,激动地说:“桥在哪里,你带我去!”
  “老茅,我跟你讲,你过去的时候,她估计已经……”老丁竟说不下去。
  “废什么话呀,找了再说啊!”大狗叫道。
  于是,在老丁带领下,众人立即赶往鬼关附近的荒地,老丁边走边对老茅说:“我提醒过你婆子,阴寿要是结束了,她的魂就没了,以后都不能投胎,但她死活不肯跟我走!”
  老茅没有应话,谁也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沈军等人逐渐意识到,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刻,若豆嫂的阴寿还未耗尽,老茅又赶得及与豆嫂见面的话,那么两人还有机会同赴鬼关。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至荒地,一下找着了那座石拱桥。
  只见桥上有个模糊不清的影子,端正地坐在桥栏杆上。
  豆嫂果真还在!可她的影子已变得灰白。
  “辛茹?”
  老茅一步步走上石拱桥,嘴巴微张,异常的激动。
  豆嫂缓缓起身,她也惊住了。
  其他人跟在老茅身后,也来到桥上,珍珍又是哭泣,又略表欣慰地说:“还好,来得及。”
  其他人纷纷展露笑容。
  只有老丁,愁眉苦脸地说:“不行了,她快没了。”
  所有人包括老茅都听到了老丁的话,才明白原来豆嫂的阴寿几近耗尽,魂魄变为灰白,即是征兆。
  老茅先是抽泣,随即痛哭起来。他一边用手摸向豆嫂的面颊,奇怪的是,他的手竟穿过了豆嫂面颊,无法触碰。
  其他人都怔住了,空气好像瞬间凝固了一般。
  沈军赶紧回头问老丁:“你现在带他们走还来不来得及?”
  老丁摇头说:“来不及,她快没了。”
  在这种关头,豆嫂却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笑容,她也将手摸向老茅的脸颊,同样无法触碰。
  豆嫂微笑说:“你跑哪去了,你让我等苦了知不知道。不过等到就好,等到就好……”
  “你怎么也出事了?生个病还往外面跑……”老茅含泪说。
  “不说这个了。”豆嫂低下头。
  豆嫂的灰白影子,已变得更加模糊。
  两人的眼中均闪烁着晶莹的光亮。
  沈军才知道,原来鬼也有泪水。
  直至消失前,豆嫂对老茅说:“老茅,我先走了,你快去投胎,等下辈子找个比我好的媳妇……”
  可惜话还未说完,豆嫂的阴寿便彻底耗尽,灰白的身影逐渐消逝,化作一丝薄纱般的气体,升上夜空。
  此情此景,沈军等人和老丁都不忍心看。老茅则弯下腰,两手垂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声仿佛震破天际。
  次日,下了一场大雪,到晚上路面结冰,白茫茫的一片。
  沈军等人依然出门摆摊,为了缅怀豆嫂,沈军决定留着豆嫂的那辆手推车,每逢摆摊的时候,就把那辆手推车停在原先豆嫂摆摊的位置。
  老丁告诉他们,不单是豆嫂,老茅的阴寿也快耗尽了,如果不带去鬼关,这几天也要消失。
  消失,意味着和豆嫂一样,再也无法投胎。
  沈军问老茅去了哪里。
  老丁回答说不清楚,大概也在石拱桥那边,但他不准备找,因为老茅明确跟他说过,不去鬼关。
  老茅决定追随豆嫂的步伐,最终消逝于人间。以一种特别的方式,永远陪伴豆嫂。
  听闻老茅的事后,沈军深受感触。没几天,他便让老婆带着孩子从山东老家过来,他现在十分明白,必须好好珍惜自己的家人。
  【四十五】鬼房深处
  张南扶了扶眼镜,抬头站在一家咖啡馆门前,他发现这家名为“日照咖吧”的咖啡馆装修甚是华丽,刚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来错了地方。
  他步入咖啡馆,老贾迎面迎接,又惊又喜地招呼:“哟……阿南,你来啦?”
  从云南回来后,由于损伤了阴眼,张南便一直处于疗养阶段,昨天才离开疗养院。
  “老贾,你这咖啡馆是什么时候装修的?我快认不出了。”
  张南边说边迈步走向一张空桌子,老贾注意到,张南的步伐较慢,显然视力还未完全恢复。
  “就前一阵子,随便弄弄,怎么样?”老贾笑问。
  “其他还行,但名字有点土气,倒不如叫贾哥咖啡店。”张南取笑说。
  “嗯,你的提议好,不过我怕到时候招来的不是客人,都是混混了。”
  说笑完毕,老贾正经地问:“对了,阿南,你这眼睛现在怎么样,我看你走路,好像还有点问题。”
  “没办法,我在适应。”张南神情变得黯然。
  “就……不能恢复到以前那样了?”
  “完全恢复是不可能的。但应该可以恢复到比现在的情况稍好一点。”
  “哎……这事情,是挺麻烦的……咦?大力和小琪呢,他们怎么没一起来?”
  张南住疗养院期间,曾在王自力和程秋娜的陪同下来过老贾的咖啡馆一次,当时张南的视力水平还很不理想。
  “大力今天没空,程思琪最近也忙,一边上班,一边还要学她的伤残心理辅导学。”张南回答。
  “哦,那行,我给你先泡杯咖啡,正常甜,对不对?”
  “对!不但要甜,还要甜死人的那种。”
  老贾哈哈大笑,随即走向吧台,结果没走几步,老贾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事,又转身问:“阿南,你知不知道我店里又新招了一个员工?”
  张南望向吧台,他才看到吧台处确实站着三个人,由于视线模糊,他只能分辨是两女一男,他知道原先老贾就聘请了一男一女两名员工,说明新招的员工是女性。
  定神一瞧,他发现新来的那名女员工还有些眼熟。
  同时,那女员工也在紧盯着他。
  “她是谁?”张南问老贾。
  “来来来,让张先生看看清楚。”老贾笑说。
  那女员工立马步履轻盈地走来,不客气地坐到张南面前座位,忍不住笑出了声。
  张南深吸口气,惊呼:“程秋娜!”
  程秋娜哈哈一笑,说:“想不到吧?”
  “何止是想不到,而且你这身打扮,真不像你!”
  此刻程秋娜上身穿一件粉色格子衬衫,下身穿一条黑裙子,原先的项链和耳环等饰物全取下,又只化了淡妆,还扎起了头发。
  “我这叫配合工作,懂不懂?”程秋娜习惯性地给自己解释。
  “她就是你聘的新员工?”张南难以置信地问老贾。
  老贾点点头。
  “她是来给你捣乱的吧?这里好玩吗?”张南笑了。
  “别乱说,我是来正经上班的!”程秋娜立刻反驳。
  “那你现在,是白天在这做兼职,晚上去酒吧?”
  “谁说做兼职的?”
  “不是兼职?”
  “不是。”
  “那算什么?”
  “全职咯,笨!”
  张南一下懵了,问:“全职?你不是在酒吧当驻场歌手么?”
  “哦,不对,也可以算兼职,反正我不在酒吧上班了。”程秋娜自顾自回答。
  张南越听越糊涂,随口问道:“为什么?”
  “酒吧累呀!每天晚上要喝酒,还要熬夜,一直做吃不消的。”
  “所以你让老贾聘用你,在这打工?”
  “什么打工不打工的,说的真难听,我是正常工作好不好?”
  “你凭什么认为打工不是正常工作呢?”
  这时候,进来几名客人,程秋娜站起身说:“先不跟你抬杠了,我去忙了。”
  老贾嘱咐:“别忘了给阿南泡咖啡。”
  “知道啦!让他等着吧!”
  程秋娜回到吧台,张南看向老贾问:“老贾,你不想好好做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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