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

  她是沈承宣在祖父灵堂上跟丫鬟厮混生下来的孩子,这已经不是出身高低的问题,而是违逆了人伦孝道,她的出生,根本是被这世道所不容的。
  可是她也笃定,谭氏不会蠢地把这事儿捅出去,因为那样的话最丢人的不是她沈青叶,而是谭氏的宝贝儿子沈承宣。
  所以虽然慌乱,沈青叶倒还是乱了阵脚。
  谭氏自然明白沈青叶在想什么。
  她冷笑两声,“呵呵,我看,你是忘了在广州的那段日子了吧。”
  沈青叶猛然瞪大眼。
  谭氏嘲讽地弹了弹手,“你当你那贱人娘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你以为我后来没让人查?你那贱人娘在广州时给那孙义庆做外室,后来孙义庆死了,你跟你娘上京,路上没了盘缠,你娘就操起皮肉生意,连你也做起了‘清倌儿’……这些事儿,你当真没人知道?”
  谭氏笑盈盈地看着她,目光如毒蛇。
  沈青叶如坠冰窟。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合一~明天终于不用补更啦,或许可以期待下加更?
  ☆、第138章 8.17
  沈青叶身上裹着狐裘, 那是陆澹在北地时亲自猎的,皮毛厚密紧实, 冬天里穿上一件便暖暖地不惧严寒。
  然而此时沈青叶却觉得全身发冷。
  思绪仿佛重新回到这一世那不堪的开始。
  广州知府孙义庆被海匪被灭门, 被孙义庆养在外面的秦素素母女逃过一劫,然而没了靠山, 母女俩生活难以为继,勉强支撑三年多, 孙义庆留下的银子快花光后, 秦素素便动了北上投奔伯府的念头。
  可是, 在这交通落后的古代,对这对无钱无势的母女来说, 从广州到京城简直就像南极到北极。一路乘车换船,没过多久盘缠就花光,京城却还遥不可及, 无奈之下, 秦素素只得操起皮肉生意, 每到一处先找地方歇歇脚, 靠做暗娼赚些银子再上路, 如此走走停停, 母女俩花了整整一年多时间, 才终于到达京城, 而在快要到京城那两个月,为怕消息走漏,秦素素才停了皮肉生意, 一路省吃俭用蓬头垢面地到了京城。
  沈青叶穿过来时,秦素素还在一路行一路做暗娼,而跟在秦素素身边的她,自然也被当作了雏/妓,只是秦素素想着真到了京城的话沈青叶就是伯府小姐了,万万不能失了清白,因此有那好玩弄小姑娘的客人想要沈青叶时,她都是尽力阻拦的,也说过沈青叶是清倌儿暂不卖身的话,若因此说沈青叶做过清倌儿,似乎也没什么错。
  那时候,刚刚穿越过来的沈青叶几乎懵了,若不是秦素素护着她,说不定就真要失了清白,而等她回过神来,便自残一般不吃东西,把自己弄得面黄肌瘦,让人看了就没兴趣,再加上秦素素的保护,才终于清清白白地到了京城。
  对沈青叶来说,那是她有生以来最耻辱最黑暗的记忆,若不是谭氏提起,她几乎就要忘记了。
  然而谭氏偏偏让她想起来了。
  她手足发冷,像是被吓傻了。
  见她这样子,谭氏便得意了。
  “哼,小贱人,别以为我收拾不了你!你就是飞到天上,脚脖子也在我手里牢牢攥着,想抛开我们自己去过好日子?想得美!”
  她的神情得意又恶毒,全然没有一丝身为祖母的慈爱,仿佛之前那三年里,沈青叶对她的讨好尊敬,以及她后来的慈爱都是假的一般。
  只是因为无奈下没有救沈承宣,便被她恨成这样。
  沈青叶渐渐缓了过来,她看向谭氏,目光冰冷漠然。
  谭氏瞪眼:“看什么看!别以为我怕了你!反正如今我是光脚的不怕你这个穿鞋的,你若是还想顺顺当当地嫁到镇国公府,就老老实实听话!”
  沈青叶目光更加幽冷,却顺从地低下了头,轻声道:“叶儿知道错了,祖母说的是。”
  谭氏便如那打了胜仗的大公鸡般得意地笑了起来。
  ***
  沈家和镇国公府这边闹腾时,朝堂形势也在一直变化着。
  罗钰先拿封爵贵族们开了刀,然后就是对前朝留下的文武百官修修补补,许多位置上换了人,但更多的位置却还是原来的官员。只要没什么确凿的证据或大的恶名,大多数官员都还能保住头顶乌纱。
  罗钰这举动让文武百官不禁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再次认定,新帝是个性子宽厚仁和的。
  “他性子宽厚?”沈问秋挑眉笑。
  那些人只看到罗钰杀的人少,却没看到如今红巾军可就驻扎在京城内呢。
  “相比许多暴君,的确算得上宽厚了。”宜生道。
  沈问秋点点头,又道:“这么说也对。不过接下来,恐怕不会有多少人再认为他宽厚了。”他笑地眼睛微咪,像狐狸。
  宜生微微迟疑,“你……真的跟他说了?”
  沈问秋点头:“当然。”
  宜生道:“其实……也没必要,清者自清,只是流言而已,我不在乎,那流言便是再猖狂也无用。况且如今沈家人都这般了,没心思造谣,流言自然会淡下去。”
  她说的是之前沈家人造谣她倚身红巾军将领,翻脸无情抛弃前夫的事。
  这几天京城被新帝的动作弄地人心惶惶,而沈家自顾不暇,没有心思继续造谣传谣,因此这几天倒没多少人关注这种流言了。
  沈问秋却笑着摇头。
  “如今是没什么人谈论了,但只要以后你还正常交际,还与那些人接触,他们心里总会想起那些流言,并且信以为真。流言会一时停歇,但不会断绝,除非用更醒目更令人震惊的真相去代替它。”
  他看向宜生,表情认真:“宜生,你不能凡事总想着不争。你若不争,就会被人推着后退。”
  宜生舒了一口气。
  “你说地对。”
  “那便让世人震惊吧。”
  她挺直背脊,像一面张开绷紧的帆,准备迎接滔天的风浪。
  朝堂上,新帝在清理旧臣,同样也在封赏功臣。
  原本的红巾军将领们基本都被授予高低不等的武衔,红巾军中还有少量的文人军师之类,则被安插到六部,填补那些被清理旧臣留下的空缺。
  这是实际的官职,除此之外,还有功勋爵位,公侯伯子男,新朝建立总要封爵,之前清理前朝的封爵也有为现在的封赏腾位置的意思。
  低级的爵位好说,就是封个百十个也不痛不痒。罗钰果然也是先从低封起,原本红巾军中的小首领们大多都有了个虚封,虽然爵位不高,但总算是脱离了“泥腿子”的称号,正式进入权贵阶层。
  值得一提的是,受封的红巾军将领中有一位女子。
  琼州人士李六娘,原为红巾军千夫长,因为屡立战功,被赐县侯爵。
  这个封赏一出,立马震翻了一众朝臣。
  县侯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爵位,公侯伯子男下面才是县侯,但即便如此,封一个女子为县侯?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古往今来,女子的封号都是与男人捆绑在一起的,如皇帝的女儿可以封公主,王爷的女儿封郡主,皇帝的女人封后封妃,大臣的妻子封孺人夫人安人等等……千变万化,无非凭父、凭夫、凭子。
  女子的封号代表的并不是女子本人,而是她与有权势的男人之间的关系。
  但现在,新帝却直接将一个女子封爵了。
  朝中不禁议论纷纷,一些人义愤填膺,直斥皇帝胡闹,封一女子为爵,实乃是扰乱纲常,牝鸡司晨之举,就算那李六娘有功,封赏些金银财物不就得了,封个县侯是怎么回事儿?
  这些人议论纷纷,甚至还有几个老御史打算写折子苦谏,不过,当大家都见过这位李六娘,了解她的事迹后,反对的声音却忽然小了些。
  无他,只因这位李六娘打眼一看,简直比男人还男人。
  身长七尺,身如圆柱,因为常年在外面带兵打仗,一张脸风吹日晒地比男人还糙,腰间挂着把二十公斤重的大刀,据说徒手就能把个成年男子小鸡儿似的拎起来。
  这样一个女子,起码从外表上来看,真的是比许多男子勇武许多。
  许多原本对新帝封一个女子为县侯的决定不满的,在看到这位李六娘后就闭上了嘴。
  估计新帝就没把这位李六娘当成女人看吧。
  他们想着。
  于是,李六娘被封虽然引起不小的轰动,但却没闹出什么大浪来,尤其在她那长相身材广为人知后。当然,更重要的是,李六娘只是被封县侯,而县侯不过是个没食邑没租税,只每月领些俸禄的虚封,实在引不起什么眼馋嫉妒。
  就当是新帝对旧属下比较大方吧。
  但从“伯”这一级别开始,赐爵就不能那么大方了。
  红巾军中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十来位将军被封为侯或者伯。
  伯侯封过,众人最关注的,自然就只剩最后一个,国公。
  前朝天授帝时共有四位国公,但如今却只剩两位,一个是镇守北地的镇国公陆临沧,另一位则是守卫京畿的英国公林济,也就是林焕的父亲,前朝宁音公主的丈夫。
  同时,林济也是之前那位闯进皇宫欲救天授帝,一人杀了数十红巾军的武官。
  他有这样的“黑历史”,又娶了前朝的公主,天授帝的亲妹妹,照理说应该被新帝打压甚至砍头的,但罗钰却没有收回他的爵位,还重用提拔他。正是如此,才让许多朝臣放下心来,觉得新帝宽厚,爱才如渴。
  除了陆临沧林济外,如今还空出了两个国公位,人人都盯着这两个国公的位子。
  当然,国公位不是固定的。有些开国皇帝大肆封赏功臣,甚至会封几十个国公,但也有“一毛不拔”,一个国公也不封的,这个就全看新帝怎样想了。
  但已经大致熟悉了红巾军各位将领的百官们一看,有功又得新帝信任,同时还没被赐爵的,只剩一位黄将军,除此之外似乎便没什么人有资格获封国公了。
  因此众人几乎也就默认,接下来只会再出现一位国公,也就是那位黄将军。
  不出众人所料,很快,这位黄将军果然被封魏国公,与陆临沧、林济在爵位上平起平坐,但在与新帝的关系上,显然还是这位黄将军更胜一筹。
  封赏诏书一下,这位黄将军立刻成为如今最最赤手可热的大人物,无数人想要巴结上这位新贵。
  至此,众人以为,封赏功臣似乎已经结束了。
  然而,罗钰却告诉他们,没有结束。
  新帝登基第十五天,御笔朱批,明黄诏书,封下新朝第四位国公。
  京城人渠氏宜生于国有大功,特赐一等国公,封号——定国。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关键情节,略卡,感觉二更又要12点以后更了tat
  ☆、第139章 8.18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的二更……
  上一章改动了一些,添了个人物,昨天晚上十点前看的姑娘麻烦再翻一下,不然看这章可能不太顺。
  渠易崧正坐在书房看书。
  朝中闹地纷纷扰扰, 权利交接如鱼浮水,今日这家权贵沦为平民, 明日那个反贼一步登天, 这家哭那家笑,喧喧嚷嚷热热闹闹, 然在渠易崧眼中却都殊为可笑。
  他依旧没有去翰林院,哪怕许多昔日老友都已经重回, 哪怕新帝礼贤下士请他出山, 但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个坎儿, 所以不动如山,躲在家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心只读圣贤书,朝堂发生什么大事都不关心。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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