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等宜生意识到时,已经是流言满天飞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的二更~
  别担心,这是谭氏这家子最后一次蹦跶了,马上就彻底解决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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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章 8.15
  如今新朝初定, 在没摸清新帝脉络前,京城的达官贵人们也无心大肆宴饮取乐, 但娱乐乃是人之天性, 不能明目张胆地宴饮取乐,有些趣事儿谈论也是好的。
  于是, 原威远伯少夫人那跌宕起伏的经历就成了他们口中最好的谈资。更不要说这经历里貌似还牵扯到一位红巾军将领。
  谣言越说越离谱,口口相传后什么荒唐的传言都出来了, 最后传到当事人口中, 已然是面目全非。
  沈问秋比宜生先一步知道了这情况, 他回了趟伯府,没待多久, 扭头便进了宫。
  他如今无官职在身,但红巾军中不少人都认得他或听过他,而且罗钰又给了他直接面圣的权利, 这些天他进出皇宫数次, 完全不像个商人, 也已经引起各方打探。
  沈问秋进宫翌日, 新帝罗钰便颁下一系列举措。
  头一个, 就是达官显贵们最最关心的前朝旧臣的处置问题。
  罗钰最先动刀的, 就是爵位。
  爵位有大有小, 有实有虚, 有异姓赐爵也有宗族封爵,前朝累积百年下来,各种虚衔爵位几乎多如牛毛, 京城大街上扔块砖头,说不定就能砸到个有爵位的,虽然这个爵位多半也只剩个名头,并没有实际的食邑俸禄。
  如今新朝建立,自然没可能再继承前朝的爵位封赐,所以,罗钰诏令一出,京城立马变天了。
  那些虚占爵位尸位素餐的自然是最先被清理的,将近一半的封爵被剥夺,无数显贵一夜变平民。
  这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威远伯府。
  威远伯府威风凛凛的大宅前,一群人狼狈地堵在门前,周遭围了一圈儿兵士。
  站在最前面的是沈问知和沈问章,两人皆是一脸凄惶,正拱手作揖地跟士兵首领套话。两人身后,沈承宣躺在一个竹子做的软榻上,软榻直接被抬了出来放到地上,只是软榻上蒙着条薄被,把沈承宣连头到脚都盖住了,自然也让人看不到表情神态。软榻旁边,站着二房的几个男丁。
  男人们身后,就是伯府的女眷和孩子了。以二房聂氏李氏为首的女眷凄凄惨惨,哭哭啼啼,落水的鹌鹑们抖抖索索挤在一处,苏姨娘、沈琼霜和其他几个年龄较小的男孩都在其中,只是唯独缺了沈青叶。
  而这些女眷之中,还有一个格外不同的。
  “天啊,老天爷啊!你们这群强盗!强盗!凭什么让我们搬走?这是我们沈家的宅子,就算我们老爷如今不是伯爷了,你们也不能明抢啊!这跟强盗有什么区别!”谭氏坐在地上呼天抢地,嚎啕痛哭,她身上还穿着名贵丝绸做的衣裳,头上带着贵重的头面,只是此刻那衣裳沾了泥,头面摇摇欲坠,再也维持不了她贵妇人的形象。
  伯府众人周围,为了一圈士兵,虎视眈眈地看着伯府众人,领头那个听到谭氏聒噪,不由皱起了眉。
  他没有搭理谭氏,也不理一直在自己旁边作揖的沈问知沈问章,只是朝自己手下的兵挥了挥手。
  那些粗鲁的士兵们立刻上来推搡。
  众人,尤其是女眷们一见这些粗鲁的大头兵围上来,也顾不上哭泣,忙自己往前走,连不能走的沈承宣也被几个男丁抬了起来。
  但也有顽固异常的,比如谭氏。她干脆躺在了地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我不走,我不走!我在这儿过了大半辈子,谁都别想让我走!除非我死!”
  她的声音嘶哑又刺耳,听得人心头烦躁,然而那些士兵却充耳不闻,一见她赖着不走,两个大头兵立刻低身弯腰,一头一脚地把谭氏抬了起来。
  “啊!”谭氏尖叫起来。
  “你们!你们做什么!我是威远伯夫人!你们这些下贱胚子,居然敢碰我!放我——”
  “我”字还含在喉咙里没完全落下,“砰”地一声,抬着她的两个士兵齐齐松了手,谭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两个士兵双臂抱拳,一脸嘲弄地看着摔傻了似的谭氏。
  谭氏的确摔傻了。
  她清楚地感受到身体坠落后,屁股率先撞上青砖铺的地面,然后是背、是腿,是后脑,这“砰”地一声,不仅摔地她屁股疼脑袋疼,更加难堪的,是脸疼。
  “自己走,还是让我们抬?”一个士兵冷冷地问。
  谭氏躺在地上没动,眼珠子都不带转的。
  两个士兵眉头一皱,正要弯腰再抬起她,谭氏猛地一滚,然后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跑到沈问知旁边,抹着眼泪直叫:“老爷,老爷啊!老爷你为我做主啊!”
  沈问知一脸酱色,却一手把谭氏拨开,又跟那首领哈腰祈求:“大人,内子无礼,让您见笑了,只是她也是一是情急……这、陛下要收了我的爵位,也是应当的,只是这仓促之下,我们这一大家子还什么都没收拾,这出去了连个住处都没有,一家子都得流落街头啊……我跟您保证,明儿——不,今晚,今晚就搬!您就再通融通融一些,让我们再收拾收拾……”
  他语露哀求,几乎掉下泪来地恳求着,而他这么一求,其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都哭着请求起来。连谭氏都突然明白过来,也不撒泼了,一群女人中就数她哭地最卖力最伤心。
  她这伤心可一点儿都没作假。
  今儿对于威远伯府的人来说,简直是无事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一大清早的,有偷懒的甚至都还没起床呢,皇帝便派人宣旨,剥夺沈问知的威远伯爵位,谭氏的四品恭人封号,沈问知和沈问章,乃至沈家其他几个男丁的官职,也尽数被免。总之,沈家在前朝的一切身份地位,全部都成空,一大家子全成了无官无职无衔的三无人员平头百姓。
  虽然大多数人也都知道,新帝登基后不可能全部沿用前朝人马,尤其爵位之类肯定是要大动的,就是全撸了都不奇怪。
  但到如今新帝登基十来天,手段可以说相当温和,日常政事基本都是倚赖前朝留下的班底,并没有大肆安插跟随自己的功臣。当然这也正常,红巾军不过是一群会打仗的粗人,封他们做个武将还行,日常朝政还是要靠文官,这些可是新帝如今最缺的,他不可能把前朝的人全杀了或换了,不然他这个刚打下的天下能维持几天都不好说。
  所以人们心里不免期冀,期冀一切仍能如过去一般,继续保有他们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
  威远伯府又何尝不是这样想?
  然而今早这一纸圣令,却是彻底打碎了他们的美梦。
  不仅如此,那伴随着宣旨官员而来的一群士兵,在宣旨后立刻就把伯府的大小主子们一个个赶出了府,说是这宅子是前朝皇帝用国库的钱财建造赐给伯府的,现在伯府爵位没了,宅子自然也该收回。
  这个理由倒也算合情合理,可是,若只是收宅子还好,然而——根本不止是收宅子!
  圣旨一宣,那些跟着宣旨官员来的士兵们就跟虎入羊群似的,片刻时间就把伯府的人都给赶出去了,根本没有给伯府众人收拾东西的时间,除了身上的首饰佩饰外,顶多有人仓促之下顺手拿了些贴身好带的东西,那些平常锁在箱子里的房屋田产地契、金银珠宝玉翠,等等真正贵重值钱的东西却是完全没来得及收拾。
  威远伯府虽没落,但搜刮搜刮还是有不少钱的,哪怕没了这座宅子,用那些钱也完全可以继续过着吃穿不愁奴仆环绕的生活,可如今……伯府众人彼此看看各人身上头上的首饰玉佩——这几乎就是他们以后生活的依仗了!
  可这些东西就算典当又能当多少银子?
  了不起当个几千两,对普通百姓来说这是笔巨款,可是对过惯了奢侈日子的贵人们来说,这就是全府一两个月的花销!
  除非他们以后不用奴仆,一切从简,像普通百姓一样生活,不然这几千两银子是怎么也不够用的。
  所以,早早想明白这点的沈问知哪怕觉得屈辱万分,也只得打掉牙齿肚里咽,卑躬屈膝地讨好那首领,希望能回去收拾下财物。
  谭氏这时候也是明白了,一想到没钱的话将沦落到什么处境,她便再也顾不得刚才所受的羞辱,悲声恸哭起来,还跟着沈问知一起哀求那首领。
  那首领冷眼看着众人哀求,却很快便厌倦了这戏码。
  他敲了敲手中剑的剑鞘,说出的话让伯府众人如坠冰窟。
  “走,或者死,你们选一个。”
  他眼神冰冷,丝毫不让人怀疑他在开玩笑。
  最终,威远伯府——不,现在应该说沈家众人,还是被赶出了原本的威远伯府,身上只带着顶多价值几千两的东西。
  被赶走后,沈家人在京城找了个两进的小宅子暂且安置,一大家子人倒也勉强住得下,但跟以前在伯府比,那真是前所未有的拥挤。当天晚上谭氏就跟二房的聂氏爆发了一场大战,旁边拉架的也没几个真心,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然而事已至此,沈家人再怎么埋怨也无济于事,只能哀叹世道,再在心里暗暗骂一通新帝,嘴上却是什么都不敢说。
  可是,很快沈家人心里的怨愤就又达到了顶峰。
  原来,就在沈家人被夺爵赶出伯府这一天,京城有无数封爵世家同样被夺了爵位,但是,那些人家却极少有受到沈家人的待遇,起码都给了些许收拾东西的时间,能把大部分财物带走,没了爵位照旧能做个富家翁。
  只带了随身物品就被赶出去的,沈家是独此一份。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沈家这个下场爽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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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章 8.16
  谭氏等人惶惶如丧家之犬被赶出伯府时, 沈青叶正在镇国公府。
  陆澹的伤势已经好些了,起码能够起来走走, 不用整日废人一般卧在床上, 这让陆澹的心情好了些,但是每日听着新帝怎样怎样的消息, 即便身体一日日地好转起来,心里的坎儿却怎么都过不去。
  其实陆澹并不是多么忠君爱国的人, 那个万人至尊的位子上坐的是谁他并不是很在乎, 血统正不正宗, 得来皇位的方式光不光明,对他来说也不重要。
  相比一腔忠心的父亲陆临沧, 陆澹更灵活,也更知道怎样做才对自己最好,所以他奋力一搏, 辅佐天授帝逼宫夺位, 并非因为他对天授帝多么忠心, 只是因为天授帝登基对他来说是最好的。
  既然没有什么真心, 这时候自然也就无所谓悲愤。
  陆澹对天授帝被赶下皇位这件事并不是无法忍受, 虽然之前的投资失败了, 但盯着错失的好局哀叹不是他的风格, 此时正常来说, 他应该尽力在新帝面前表现,再次获得帝王的信任。
  但是,如今的皇帝是罗钰。
  这让陆澹感觉无法忍受。
  若取代天授帝的是其他皇子, 甚至哪怕是已经失败的四王爷,他都不觉得怎样,因为那本来就是皇位的竞争者,本来就是比他陆澹地位高一等的人。
  但是,罗钰?
  那个曾经卑微不堪,在他的些许怜悯之下才得以保住双腿的卑微虎奴,那个曾跟他两军对峙,被他当做贼匪围剿的叛军头子……无论哪个身份,罗钰这个人在陆澹的眼里,始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不配与自己相提并论的人。
  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
  可是,如今那个远远比不上自己的人,却成了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甚至是能随意左右自己生死命运的人。
  这种身份的反转并不那么容易接受,尤其是对陆澹这样骄傲的人来说,让他此时放下骄傲,向对待天授帝或先帝那样恭敬而忠心地、以臣子的身份面对罗钰,他做不到。
  好在此时他有伤在身,不用找理由避免面对罗钰。
  然而,即便他躲在家里养伤,罗钰依然能够给他带来影响。
  这几天,镇国公府门庭冷落,因为谁也不知道新帝对于镇国公府的态度,毕竟镇国公世子曾经率军镇压围剿过新帝数月,虽然当时是立场不同,但一直为敌的人那么容易就握手言和么?
  众人不敢打赌,所有他们自动远离了镇国公府,生怕这时候沾上了,等到新帝想起收拾镇国公府的时候,也把他们给连累了。
  镇国公府门可罗雀,与不久之前陆澹深受天授帝宠信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世态炎凉可见一斑。
  陆澹并不会因此觉得寒心,人情冷暖他早已看透,这世上向来是锦上添花者众,雪中送炭者稀,如今镇国公府成了众人眼中的烫手山芋,自然也怨不得别人害怕远离。
  他只是愤怒。
  愤怒那个人甚至还没对他做什么,旁人就已经替那个人做出了对他的惩罚,就好像大人物不会为难路边一个小乞丐,但他身边的狗腿子却会因为害怕小乞丐污了大人物的眼而主动去驱赶那小乞丐。
  陆澹觉得,如今他就是那可怜的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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